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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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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情”

喊打喊殺的聲音不絕於耳。

那些原本似乎已經沈浸在睡夢裏的寂靜帳篷突然掀開,一個個穿戴整齊、握著刀刃的士兵們一擦手中的火石,點亮早就準備好的火把,迅速向密林中趕去。

陳仲因呆怔怔地看著火把在黑漆漆的樹林子裏興沖沖地晃蕩,終於反應過來。

——自己竟然是唯一一個不知情的人。

他扭頭看向杜宣緣,眉眼耷拉著,無端端透露出一股垂頭喪氣來。

杜宣緣壞笑著說:“是你不問我的,分明好奇極了,卻憋著不問我,總不能我回回都要主動向你解釋吧?”

陳仲因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搖搖頭,繼續緊張地看向人影聳動的樹林。

兵戈聲漸歇,坐收漁翁之利的士卒們綁著活口紛紛圍攏到杜宣緣身邊,他們並無人員傷亡,只一個跑得時候太興奮,被林中樹根絆倒,摔了個狗啃泥。

雖然都是土匪打扮,但可以明顯看出一撥人比另一撥人更為健壯,手中拿的武器也更加精良,顯然是出自軍營。

待火把一照——還有面熟的人,他們紛紛驚詫低呼起來。

同是安南軍,怎麽還打扮成土匪模樣夜半來襲呢?

關乎到身家性命的事情,哪怕是追隨了好幾年的頂頭上司,那也得好好考量考量情況。

更何況穆駿游給杜宣緣挑出來的這些人全是軍營裏的兵油子,本就對穆駿游忠心有限,跟著杜宣緣好吃好喝這一陣子,各個都有倒戈之勢。

這會兒他們全部怒目而視,盯著昔日戰友就想問他們討個說法。

被逮住的這些人則縮頭縮腦,一個個狼狽到極點,恨不得趕緊找個地縫鉆進去。

就在這時,奉穆駿游命前來劫道的那人對著杜宣緣先聲奪人道:“陳太醫,我們都是穆將軍的手下,奉命前來。”

眾人齊齊一楞,似乎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這麽快就認了。

唯有杜宣緣神色如常,平靜地看向他,等待著後文。

果然,那人又道:“雪天難行,穆將軍擔心陳太醫路上有意外,派我等在附近拱衛。”

這話自然沒人相信,派你來護衛的,你換一身土匪衣裳藏在暗處做什麽

但這卻是個臺階,杜宣緣若是不想和穆駿游撕破臉,順著這個臺階下去就是皆大歡喜,於她而言,在此時此刻跟穆駿游鬧掰沒有半點好處。

人微言輕,無可奈何。

追隨杜宣緣的士卒忍不住流露出憤懣之色,儼然將身上“安南軍”的身份忘了。

可杜宣緣卻恍若未聞,偏頭對其他人道:“此賊巧言令色,竟謊稱是安南軍,堵上他的嘴牢牢綁起來嚴加看管。”

所有人都驚愕地望向杜宣緣,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麽。

不過士卒們幹活的手還是很快,三兩下便把昔日戰友綁成粽子,獰笑著拖到後邊去,那動作、那神態,要說沒一點兒私人恩怨在是不可能的。

杜宣緣又看向那群真正的土匪。

他們是兇惡的野獸,不像安南軍還抱著“自家人”的僥幸,在被圍困時各個殊死一搏,導致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有的人此時已經倒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

嚴登化兇狠而怨毒的雙眼死死盯著杜宣緣。

杜宣緣無悲無喜地回望,淡淡吐出兩個字:“殺了。”

土匪和士卒們還沒什麽反應,杜宣緣腦海裏的系統先炸了鍋。

【宿主!那是男主!】

杜宣緣神色平平:全世界的男人現在都是男主。

【那不一樣……】

系統訥訥,想起這些日子自己被杜宣緣肆意玩弄,又忍不住心有戚戚。

可是統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它只能殷殷切切地勸說,希望杜宣緣良心發現。

【他是精心挑選的潛力股,身體素質好,本領強,宿主你要是能收服他,一定能獲得一員猛將】

杜宣緣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

就在這時,聽到處死命令都面不改色嚴登化卻忽然急切起來,厲聲問道:“緣兒現在何處!?”

杜宣緣目光一寒。

如果系統有實體,它指定要給嚴登化跪下了——求求你別踩雷啦!還敢提杜宣緣呢!她這麽些年無時無刻恨不得手撕了你!

杜宣緣冷笑一聲,道:“不就在你眼前嗎?”

嚴登化亦是一番嘲弄地冷笑,對游離事外的陳仲因道:“你可知自己不過是一個拙劣的替身?你的丈夫對著你深情款款,不過是借你這張臉思念另一個人罷了!”

陳仲因:?

他疑惑的目光投向杜宣緣,杜宣緣仿佛看見了他滿頭具象化的問號。

杜宣緣朝他眨眨眼,拍拍他的肩膀道:“別理他,一看就腦子不好使。”

陳仲因乖巧點頭。

被無視的嚴登化怒不可遏,近乎失控地怒吼道:“何必掩耳盜鈴!你若不識得杜宣緣,如何能找到如此相似的替身!如何會南山那些家夥的暗語!”

是了,剛才之所以會混戰在一起,正是因為那一聲嘹亮的暗號。

嚴登化當時正率人預備突襲,孰料背後突然射來一道冷箭,擊中他身旁的弟兄,這便是那一聲慘叫的由來。

眾山匪正慌張失措之際,便聽見黑暗中有人嘰裏呱啦一通亂叫。

在不知內情的人聽來,不過是一串毫無意義的嚎叫,但在嚴登化這夥人耳中可謂是再熟悉不過。

蒼安縣外千山勾連,這麽多山頭,自然不會獨有嚴登化一家幹這種行當,只是這些年陸陸續續被嚴登化吞並,現在僅有南邊的山頭還有一幫負隅頑抗的。

他們是十幾年的老對頭,怎麽會聽不出對方的暗號?

那一瞬間,嚴登化便做出判斷——定是南山那群家夥暗中收到消息,試圖背後偷襲!

嚴登化當機立斷,轉而同死敵纏鬥起來,於他而言,那幫小太醫的草臺班子實在不足為懼,還是趁此機會處理南山的那幫家夥,順勢斬下地盤要緊。

可真正交手下來,嚴登化才驚覺不對,這夥人行動果決有力、武器精良,必不可能是南山那群雜魚!

嚴登化深知上當,可為時已晚,脫身不得,只能鷸蚌相爭下去。

這一切只能是那看起來軟弱無能的小太醫所為,恐怕她早知有兩撥人要來劫她,暗中設下埋伏,引得他們混戰,自己好渾水摸魚。

只是此時的嚴登化顯然只對一個人念念不忘。

琥珀色的眸子沈靜地望向他,恍惚間嚴登化眼前閃過一絲寒芒,他悚然一驚,險些跌坐在地。

“你……”他愕然開口,卻沒有後文。

杜宣緣勾起嘴角,對左右士卒道:“將他也堵上嘴綁起來吧,只留他一個,其餘的,殺。”

血色在雪地裏蔓延,一如嚴登化先前所想象的那樣艷麗。

還未過子時,收拾好東西,留下守夜的,其餘人便回到重新搭好的帳中休息。

杜宣緣卻半點困意也無。

她掂量著手中匕首,忽然面無表情地問系統:“在暗喜什麽?”

被戳破的系統大駭,心想:這人怎麽猜出它這個高維統子的情緒來的啊!

但系統沒吭聲,繼續裝死。

杜宣緣嘴角微勾,沒有繼續破系統的防,轉而道:“‘男主愛得是女主的靈魂’,多有趣的一個條件啊。”

系統就知道這家夥早看出問題來了,不然幹嘛非要帶上陳仲因到蒼安縣去!

杜宣緣指腹從匕首的刀刃上輕輕擦過:“靈魂和身體一分開,他就一個都認不出來,系統,你選的男主的腦子是走什麽智障AI識別程序的嗎?”

系統:……

還不是!啊!真可惡!當初要是……啊啊啊!搞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bug!這個世界沒救啦!沒救啦!

杜宣緣可聽不見系統的崩潰咆哮,她將匕首送回鞘中,笑道:“你看人的水平真差。”

【可不是嘛】

系統終於回應了,並且默默腹誹著:別說選男主了,選女主也不行,要不然能搞出這麽多事

次日早,拔營啟程,所有的俘虜都被蒙上面推著往前走。

趕路的士卒們紛紛討論著昨晚酣暢淋漓的戰鬥,最後都會不由自主地將話題扯到杜宣緣身上,並發出一聲真情實意的感慨。

“陳大夫真是料事如神啊!”

“若沒有陳大夫,這次攏共近五十號人圍攻,我們肯定插翅難逃!”

“我就說陳大夫是神人,她在賭桌上從來沒說錯過!”這是平日裏和杜宣緣在賭桌上經常碰面的家夥。

昨夜那個認下安南軍身份的小將名喚熊門,此時正側著耳朵仔細地聽著。

他經過一晚的思考,認為“陳太醫”既然沒有將錯就錯殺他們滅口,那就一定有轉圜餘地,恐怕是想用他們跟穆將軍談一些條件。

既然如此,身在“敵營”的他當然要盡可能多的獲得“敵情”。

可惜這群兵痞子們只一個勁地誇讚杜宣緣,一點兒有用的東西都沒透露,聽得熊門十分焦急,可他的嘴巴被堵死,連打探消息的機會都沒有。

聽了一路,只聽出這些人對杜宣緣很是信服,還有就是偶爾聽見拖拽之聲,叫熊門納悶他們的輜重竟如此多。

盡管多了近二十個累贅,但這支隊伍的行進速度卻與前幾日龜爬一樣的速度大相徑庭,在杜宣緣的帶領下,短短幾個時辰便遠遠瞧見蒼安縣縣城的城門。

俘虜們雖目不能視,但耳邊人聲逐漸喧囂,他們也知道已經抵達有人聚居的地方。

認識到這一點,那些喬裝成土匪的安南軍們頓時窘迫起來,尤其是在聽見路過的百姓指指點點、咬牙切齒地唾罵著流竄在蒼安縣附近的土匪們時,即便這些本就不是土匪的軍士們也忍不住因這一身土匪的裝束而無地自容。

可真正的土匪頭子倒是悠閑自在的很。

即便蒙著面,也能從他昂首挺胸、幹脆利落的步伐看出毫不在意。

這些痛罵之人,不過是從他刀下茍且脫身的愚民罷了。

更何況,只要到了蒼安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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